你二十九岁那年的初夏,他们又要来你的城市开演唱会了。
太太在你生日的时候,就假装若无其事,预约你五月份的假期。你的生日在暮春时节,太太则是护士节那天生日的。你生日的那天,太太take AL来看你,给你洗衣做饭陪聊陪睡,就差没把你宠上天。
那晚玩得有点high,事后你明显很激动,还赛活神仙。不过当然也很累,已经精疲力尽了,如果是相反性别,就算是公狗腰那刻估计也能完美诠释精毁人亡那个词了。太太却还是一副磨人小妖精化身的模样,你突然想起被狐狸精吸干的书生,后怕得浑身一激灵。还好她贴过来只是黏糊糊一句撒娇——亲爱的,所以你五月到底有没有空?
——五月十二我应该不用on call啦。
——哎你这人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,这么快就知道我具体所指。
——要陪你过生日哎,怎么可能忘掉!
你那时听着太太半抱怨半得意的撒娇,一点没察觉她原来那么早就已经关注到你动向、留了小心眼。
三月底你开始疯狂抢票,因为你那时才从办公室同事们的聊天中得知,五月天五月要来开演唱会了。过程很痛苦,但不管怎样,最后你还是成功买到了两张1180的票。
有生之年,没想到,真的即将要经历“等我有了最爱的人,我一定要给自己买最贵的门票,带她去听演唱会”这件事情。莫名激动得好长一段时间,快要内分泌失调。至于说买这么贵的票,打算要吃土啦这种事情——谁管它。
难得一次,千金难买,得偿所愿。
护士节的轮休也是那时候就央求同事调好的,恰好太太生日,那天又有五月天的场。
你个人比较自私又任性,光想着自己喜欢,就没想过太太不喜欢怎么办。明明那天是太太生日,太太才是寿星,寿星最大,应该都听她的才对。但你在她面前放肆惯了,对她的迁就太过习以为常,所以根本没考虑过会被拒绝。
虽然是太太生日,但还是太太过来找你。
当你炫耀般地告诉太太你买了五月天演唱会内场票的时候,你其实很得意,简直身体上每个细胞都在嘚瑟得不行叫嚣着快来表扬我啊。
太太也很开心,表示好呀,那么那天我们就一起去听五月天吧。
你这才察觉,她反应里好像有点无奈,不是你原本想象中那么激动。于是你终于发觉,你好像忘了考虑,她到底喜不喜欢五月天。只好小心翼翼问道:“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五月天?没关系可以退票的,或者我再转卖出去都可以。抱歉我居然忘记了考虑,还会有‘不喜欢五月天的女生’这件事情。”
“没关系,其实我还蛮喜欢五月天的。”
“真的吗?”你一脸的怀疑:“不要勉强啊。”
“为什么我明明真的喜欢,你非要把我说成是勉强?那我喜欢你,难道也是勉强嘛?只是为了讨好你哟?”
感觉说下去要吵起来,于是你立马怂逼逼低头哈腰认错:“不是不是不是,当然不是。你喜欢最好了,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了。许太太万岁,给你比小心心♥(ˆ◡ˆԅ)。”
太太答应了你的请求,愿意陪你去看演唱会,你开心得简直要忘乎所以,但是护士节前是你duty,所以你理所当然把领票之类的琐碎事情全扔给了太太,专心工作就等那天到来,她来接你,去听你最爱的演唱会。
结果你看到两张480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:怎么肥似!说好的1180*2呢!!嗷嗷嗷嗷嗷我肝了72小时抢到的内场票!!!
“快点,要检票进场了!”
“我……你……这票……”你都快哭了。
“得了,别在意你那几个钱了,更何况一点没亏,你别那么铺张浪费好不好,我特意去换的480,1180你得值多少次夜班才赚回来?你觉得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心疼你啊!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别跟我说,我可以用我的钱买。你自己好好想想,到底是哪个大男子主义,一结婚就开始逼着我要用她交的家用钱,都完全不让我用我自己的钱的!”
“我……”
“好啦,别委屈了,再闹别扭就迟了要开场了哟。”
“好吧。”闷闷不乐的你,总还是觉得那里很不对啊,然而太太还是愿意跟你来听你最爱的演唱会嘛,算了算了别计较细节。反正演唱会不就都是吵吵吵嘛,场内场外没差啦,都是一片喧哗谁还在乎音质都是听气氛而已。
说起来,你的确迷五月天多年不能自拔,但这次却还是第一次听live版。因为——
过去的你,作为一只单身狗,总觉得自己没有充分必要理由壕一张演唱会门票。
内心最大的豪情壮志,维持了很多年都是——
等我有了最爱的人,结束单身了,我一定要给自己买最贵的门票,带她去听一场我最爱的演唱会。
在终于实现的那天,演唱会的现场,明明还没开唱,你们才刚刚找到座位坐了下来,你就开始眼眶湿润。
好吧,理想装逼酷,现实却很逊,你最爱的那场演唱会,是你从头到尾哭个不停的那一场。
解释不了,为什么平时明明那么理智冷静情感淡漠的你,彼刻突然感性成那样,莫名其妙就哭了起来,还怎么哄都停不下来,眼泪就是不可制止地往下掉。
太太像哄小孩一般哄你,边哄边凑过来帮你擦眼泪,最后不知怎么就发展成了,她凑过来吻你吻到你都哭不出声儿来了。
身边人群起哄,大多数都是祝福,场上那么刚刚好又恰巧唱到《步步》末尾,于是身边的五迷一起围着你们大声在跟着主唱大人吼那句——
“一步步完成當時心願
一步步完成最美殘缺”①
身边有妹子在拉着同伴说:“哇哦超感动!没想到真的可以看到出柜现场,接下来要求婚了吗?好神奇居然会让我遇到百合恋演唱会秀恩爱现场!!我要圆满了啊啊啊啊啊!!!”
“对对对!小姐姐你们加油,记得要一直幸福下去啊!”
你从太太的吻里挣扎出来,大口喘息换气,又哭又笑的抽抽搭搭:“谢谢妹子!你们太可爱辣!感谢祝福,我们已经结婚了!”
太太在一旁看着你,一脸宠溺笑。
你转头看着她,在万人空巷的演唱会现场,身边是人山人海的喧嚣热闹,荧光棒发出幽幽暗光,明灭晃动之间,她忽明忽暗的颜容好看得让你错觉,你所在的当下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美好幻境。于是你抱着一种莫名其妙患得患失的心情,过分热情地将身边的她,紧紧拥抱——
“我們都要把彼此照顧好好好地生活好好地變老”②
然后感受太太在你身边,顺着你的动作,紧紧回抱你。
你知道所有这一切,都很值得。
因为她刚好出现在你的人生,因为你喜欢的她刚好也喜欢你,因为刚好你们愿意好好彼此相爱并执手偕老共度余生。
因为她,所以过去曾过得再艰难都值得,哪怕真的是一生的运气都花光只为了遇见她,都很值得。
你想起你第一次知道五月天,是初中毕业大家一起去k房唱k.死党点了五月天的倔强,上去就是一通鬼哭狼嚎,你被MV吸引了全部关注,回家就是一通搜,从此单循五月天的日常持续了整个高中时代。
还有那年元旦,看台湾的跨年演唱会,听他们唱L.O.V.E.
再到后来上大学,十八岁的初次暗恋里,BGM来来回回不是仓颉就是星空。
五年前你来这座城市念研究生,人生第一次背井离乡,听着他们唱《勇敢》,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有了足够勇气,面对未知却还是令人期待的未来。那年你第一次对一个人表白,却惨遭被拒。没有放弃过纠缠对方,甚至想任性满满逼对方陪自己去听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,最后却怂于对方一句,年纪大了不知道你们小年轻喜欢的是什么了,五月天是什么?还真不了解。
对方是比你大五岁的小姐姐,五年的年龄差,其实没差那么多,她只是懒得迁就你。反正,本来就没那个义务,毕竟又不是你女朋友。
看吧这就是真爱和爱慕对象的区别,请爱慕对象去听演唱会,要百般思虑担心对方喜欢不喜欢,请真爱去听演唱会,霸道得觉得可以让她陪着自己喜欢。
哎?好像有点不公平哎?是不是不够为太太考虑啊?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,自己赖皮任性程度又上升了不止一个级别?真爱其实也只是比自己大一岁,会不会是因为年龄差没那么大,所以没那么难以沟通地存在各种代沟?
台上唱到——
“有沒有人在某個地方
等我重回當初的模樣”③
你突然神差鬼使般,想起来要关注身边太太对演唱会的投入程度,转身想拉她,却发现她随着身边大众,唱得一脸激动,似乎还……热泪盈眶?!
“喂!”你轻轻拉拉她衣角。
“干嘛?”她难得回头看看你,停下来不跟唱:“想说你很久了呀,来听演唱会专心点行不行,动不动就神游?拿出点五迷的追星道德来好不好!”
——所以她真的也很稀罕五月天的对吧?好像中了乐透一样,我爱的人跟我迷的是同一个乐团,这种低概率事件居然在我身上发生了!而且,看来是真爱啊,毕竟好难得看到那么严肃的慢猪猪!!好像教导处主任上身地莫名带感,不行我控制不住我寄几要吻她了,她肿么能这么可爱!!!
嗯嗯,当然是可爱想日的可爱。
于是很霸道地把人扯过来,一把吻住誓要把她吻到窒息为止。
太太先是一愣,然后马上演唱会迷妹模式切换宠妻狂魔模式,毫无违和感地热烈回吻了回来。
大男子主义如你,马上不满自己气场不够强,于是扯她头发,把她整个人往后压,吻得忘记今夕何夕身处何处地忘乎所以。
听着身边她们唱——
“在你的眼中我似乎健忘
因為我腦海已有最難忘
最難遺忘”③
是了,她给你所有的刻骨铭心,所有值得铭记终生。
至于过去……
谁在乎呢,明明那年,你没有买到票,表白惨遭拒的时候,还想着孤独此生,二十九岁就自我终结——当然commit suicide之前还是要听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。不然此生都会遗憾到死不瞑目的地步。
现在想起来当年轻生的自己未免太可笑。
想想又才明白,如果不是遇到她,谁又会教会自己领悟到这么多。
那么如此有天就此老去,希望可以是寿终正寝,离开的时候,就放对方自由飞翔。爱是自私地束缚、桎梏、捆绑。在享有权利的同时,又要履行义务。像相爱,是分享、理解以及彼此关心爱护。
像此刻你在太太身边,她来陪你看一场你最爱的演唱会,是迁就、宠爱,又或者是共享一种彼此喜爱的心情。
你们结束了那个吻,彼此对看着深呼吸,然后你突然大声跟唱——
“你問我全世界是哪裡最美?
答案是「你身邊」
只——要——是——你——身——邊!”④
她笑得哭了,跟你之前一样的傻傻狼狈样,学你一样紧紧抱过来。你也学她紧紧回抱回去。
此刻全世界最美,被你紧紧抱在怀里。
很久之后你问起她演唱会观感——
“我没想过,你陪我去听五月天的演唱会,我们会都听哭了。”
“所以是我们彼此都最爱的演唱会?毕竟,不是一直都说‘你最爱的演唱会,一定是听哭的那一场’”
“因为你是我最爱啊。”
“嗯?”
“对我而言,我最爱的演唱会,一定是我最爱陪我去听的那一场啊。”
“这断句这逻辑,还真是,简直了。”
“不是么?”
“是是是,”太太笑着吻过来:“那么,谢谢最爱,陪我去听,我最爱的演唱会。”
我最爱的那场演唱会,是我最爱,陪我去听的那场。
-Fin-
①《步步》。其实不算是很应景的歌。因为这首歌听起来很悲,但又莫名积极向上,有种失恋后/分手后要继续励志人生的感觉。但是写到那个场景里,却应该是想表达,大家都在祝福最终完满结局的恋人。不过,歌词如果不联系上下文地断章取义,其实还是可以理解为——
嗯,虽然很不幸地,她们相恋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场基因设陷的显性表达,但是如果有很坚定会一辈子一直走下去的相恋心愿,还是可以一步步走下去,完成此生恋爱的最美残缺。
她们原本都是不完整的弧,就是因为得以相遇,才变成完美的圆。相恋就像,缺陷基因表达里,被自我修复机制修饰的完美残缺补全。
②《好好》。微改了里面的一句歌词,然后就变甜了。
其实歌曲旋律很甜,加上是《你的名字》的中文版插曲,其实本质上也应该是很甜的,毕竟这部是新海诚迄今为止唯一一部HE嘛。所以一直不解,为什么歌词会填得如此甜里埋刀?主场大大你肿么了,看HE看得心理扭曲了嘛?!完全揣测不到某信是什么鬼心态。
此处引用是不得不改,不然就很怪了,难道要用哀景反衬乐情乜。
③《转眼》。听哭了不止一次的一首。嗯,此生最美,是你与我共同存在过,在我存在的时光。
以及,这里可能有点戏剧化,不过也不是完全不现实,这种——你爱的人跟你迷的是同一个乐团——毕竟人人都爱小甜饼,很少有女生不爱听五月天,这一定是某个宇宙历史时间段的现实存在真理定律。
④《任意门》。好啦,这首歌原本的确除了励志还是励志。就是要说坚持不懈克服困难最终才能实现理想嘛。但是歌词真的太美啦。让人联想如果最终梦想实现又同时报得美人归不是更完满。“全世界最美是在你身边”的“你”应该是,最喜欢最爱我也同样爱我所爱喜我所喜的你。你爱我应该包含你无条件支持我追求我的理想才是人生最完美。
也是为了回应之前正文《记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》里那段,许女士说要去考license,许太太想都没想就站在她那边,无条件支持她。
后记哟:嗯,今天是旧历生日。愿望太多吃蛋糕的时候许不过来了。不过,既然完结文了,说一句希望自己在未来遇到像许太太一样的理想型Ms.Right吧。